12/14/2008

米亞桑 (以及班芙、肯多) 山岳影展觀後感 [下]




  下午第二個場次,則是英國的肯多影展,一共有三部片。

  第一部片是「艾格快速飛行傘」,一群快速飛行傘(結合定點跳傘與滑雪的運動),在瑞士阿爾卑斯的艾格峰北壁(歐洲三大北壁之一),做一次超快速的飛行體驗。全片只有三分鐘,就是一個字,爽,超級速度感與熱血的音樂搭配得天衣無縫,超級暢快。

  第二部片是「遺落的馬卡魯」,這部片則是這個場次的重點影片。本片描寫法國登山名家Jean-Christophe LaFaille在2005年的冬天,以冬季、獨攀、無氧集合三種難度最高的方式,計畫攀登馬卡魯(Makalu)的故事。馬卡魯高8463米,是世界上第五高峰,攀登的難度在14座8000公尺巨峰之中,也最難的前幾名之一。

  從2005年的十二月中,一直到隔年的一月底,導演先用一種充滿希望的方式,來展現LaFaille成功的可能。首先在攀登初期,就來一段冬季中喜瑪拉雅山區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只是LaFaille在這一次因為高度適應不足,沒有能夠一舉登頂。只好回到基地營,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也開始凌遲著觀影者的我們。

  這些影片都是LaFaille自己拍攝的,經過導演的後製剪輯後呈現出的是有血有肉的氛圍。影像畫面在LaFaille本人,他的妻子,與他的天氣顧問之間不斷周旋,漸漸一開始的熱血的逐漸被枯燥的等待所佔據。冬季的喜瑪拉雅是非常可怕的,山頂上的強風甚至有時速高達兩百公里的噴射氣流,在這樣的風速中,即使是幾塊小小的碎冰,都能變成高速散彈把人打成海綿寶寶。在LaFaille離開基地營,作第二次的攀登時,因為天氣顧問的判斷失誤,讓他就差點遇到這樣的天氣,連帳篷外帳都被吹到飛走了。LaFaille又在一次懊惱的回到基地營。

  時間慢慢過去,四十幾天過去,天候依然不佳。所有人變得火爆,包括LaFaille本人、他的妻子、天氣顧問,還有基地營中的雪巴人。劇情至此,卻突然有了轉機。

  天氣顧問告訴LaFaille,在2006年一月底即將有一段四、五天的好天氣,LaFaille依然有機會成功。全片焦急、等待的情緒又被導向希望與熱血。在6900公尺的高地營上,LaFaille狀況絕佳,隔天可望能夠一舉攻頂了!

  畫面這時切到LaFaille的妻子,正遠在法國的等待LaFaille的電話,然後又切到LaFaille腳上冰爪的畫面,幾次反覆之後,他的妻子越來越焦急,從深夜等到白天,就要超過登頂並回程的時間了,最後畫面停在LaFaille離開基地營的路徑、馬卡魯壯麗的雪山之中,伴著呼呼的風聲,什麼都沒有,長達數十秒。

  最後畫面字幕打出來的是,LaFaille就此失蹤,再也不見了。

  此時一種巨大、難以名狀的失落感,猶如尖錐用力的刺向我的胸口。那是一種就要嘔吐,卡在喉頭而胸悶無法呼吸的難受感,久久無法散去。

  那種強大的感覺實在是太震撼了,導演另外穿插登山大師Reinhold Messner的訪談 (史上第一位完成14座八千公尺巨峰的超級登山之神),讓Messner扮演類似「狂言師」的角色,讓觀眾理解到LaFaille是一位多麼優秀的登山家,Makalu冬季無氧獨攀又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在本片的強大後座力之下,接下來的片就顯得食之無味了。

  最後一部片是「油水計畫」,描述幾個美國大男生,用一部能夠吃生質燃料改裝車,從北美最北端阿拉斯加最北小鎮貝羅,開了九個月一路往南抵達南美最南端巴塔哥尼亞的帥亞。他們一路上划著激流獨木舟、一路向人介紹自己的改裝能夠吃油炸廢油、豬油、棕梠油等發動前進。全片充斥的美國夢與舒適感,可是上一部片的衝擊太大了,完全無法平復,這幾個美國人的嬉皮笑臉在鏡頭上頓時覺得有些討厭。而且我也不喜歡生植燃料,我不認為生植燃料比石油高貴多少。所以本部片也一樣完全沒有心得,當下我覺得趕快結束吧!!


  接下來就到了晚上,最後一個場次班芙場了。


  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快要不行了,屁股都快裂開了,累得要命超想睡覺的,而且遺落的馬卡魯這部片讓我心情超級低落的,其實有點不太想看了。後來在新光影城門口,跟小武、秋豪,還有秋豪自資所的朋友等人聊天吃東西,聊了一陣子精神好多了(應該是吃完飯肚子不餓了,哈哈),想想又繼續留下來看,反正都花錢買票了,那就把他看完吧!

  本場次第一部片是「岩翼」,跟上一場的「艾格快速飛行傘」很接近,一樣是從山頂定點跳傘+滑雪。一整個手法、音樂都很接近,而且也一樣,只有三分鐘XD。

  第二部片是「腳上的翅膀」,是一個澳洲人,為了追求夢幻中的「粉雪(powder snow)」,他在年輕時存夠了單程機票錢,就衝動的飛到歐洲瑞士去滑雪了(因為澳洲沒有粉雪)。片中沒有講明,但他似乎就此定居在歐洲了,而且交了一些好友,從此在世界各地滑雪,從年輕一直到中年。

  他們在尼泊爾下雪的森林中,在巨大的杉樹之間轉來轉去(原來還有這種划法呢!),看起來非常有趣。另外還有約旦,那則是另一個世界了,在巨大、綿延不絕遠至天邊的白色雪漠上,純淨無暇的雪壁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美麗弧線,在片中也提到,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這樣的天地絕景之間享受大自然的恩賜,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

  這是一部溫馨小品,有美景、友情,以及少年到中年不曾停止的夢想。基本上這部片應該是滿棒的,不過我還是沒能從下午「遺落的馬卡魯」中回神過來,所以還是覺得食之無味。

  第三部是「轉動的獨木舟」。這部片的故事跟上一部「腳上的翅膀」很像,就是把滑雪換成激流獨木舟,幾個熱血青年到世界各地,尋找激流獨木舟很棒的地點。他們從南太平洋的羅尼望、歐州的義大利、挪威,還有美洲的加拿大。片中最驚險的,就是義大利一座兩段式的瀑布滑下,大概有二、三十公尺高吧,看起來非常刺激。另外加拿大哈得孫河上的急流獨木舟+衝浪,這也很棒,讓我也好想到那邊去住啊!!

  不過本片放在「遺落的馬卡魯」之後依然還是沒辦法讓我熱血。和上一部片一樣有點太清淡了。

  第四部片,也是整個影展的最後一部了。壓軸的這一部「夢幻路線」同時也可說是這次影展主打的一部。這部片可是攀岩超級明星「Chris Sharma」的紀錄片啊!很多攀岩短片都可以看到Chris Sharma的身影,他最強的就是有很多很誇張、變態的路線,他卻攀爬的相當輕鬆寫意,簡直就像是在石壁上散步一樣!不愧是一堆攀岩比賽的冠軍!而且Chris Sharma還真的長得滿帥的,所以在攀岩界頗受歡迎!

  影片從Chris Sharma尋找一條他心目中最難的路線開始。首先是他和他的好友,到希臘的小島上去尋找深水獨攀的好地方。深水獨攀(Deep Water Soloing)就是到一個人獨攀水域旁的岩壁,因為是獨攀而且沒有確保,所以必須在深水域旁的岩壁才行(掉下來可以掉到水裡啊)。在某個小島上,他們發現一個很好的洞穴,於是Chris Sharma就開始攀爬,輕鬆的攀上洞穴的天花板....實在是太強了!!

  接著,畫面就轉到西班牙地中海旁的Mallorca。這個地方有一道海上拱門上的岩石,稱為「Es Pontas」,必須從岸邊游泳游到Es Pontas下方,才能開始攀爬。一開始Chris Sharma真是屢佔屢敗,不斷的在四點動態攀登的岩點掉落海上,即使是人類世界第一名的攀岩好手,在Es Pontas的面前也無法稱心如意啊。幾次失敗後,Chris Sharma離開了西班牙,到了世界各地去攀爬。從這裡開始,導演一步一步的勾勒出Chris Sharma的背景與成長過程,包括他的啟蒙老師、他的朋友等等。導演的手法用的不錯,用多個面向、旁敲側擊出Chris Sharma的個性與面貌。

  在這同時,他也爬遍了世界,法國、加州、委內瑞拉...繞了一大圈宛如練功之旅後,Chris Sharma再度回到西班牙,游到了Es Pontas面前,準備再一次挑戰他「夢幻路線(King Line)」。當然,還是沒有那麼順利,可以一蹴可幾的,他還是掉落了幾次。但是,這一次他精神飽滿,表請看起來充滿沈著,終於,幾次動人心魄的超大跨距動態攀登、攀上岩壁天花板之後,Chris Sharma終於站在Es Pontas的拱頂,完成了他的King Line!

  看完「遺落的馬卡魯」之後,原本沈重不已的心情,在Chris Sharma攀上一個又一個高難度的攀岩畫面後,也一點一滴的消失。「夢幻路線」播完之後,整個人心情真是好多了。我想那是因為導演將Chris Sharma的個性與執著演繹的很好,原本我只知道這個名字,甚至以為他是歐洲人(攀岩強者感覺都在阿爾卑斯啊)哩,看了這部片才知道Chris Sharma這個人。老實說,真是一部很好的熱血勵志片。Chris Sharma不為名、不為利,只是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而他的夢想很簡單也很單純,就是攀岩而已。片子最後的討論時間,主講者Matt(來台灣定居推廣龍洞傳統攀登的外國人)有提到,Chris Sharma在美國超紅,代言個什麼產品的一定是百萬大富翁了。可是他沒有,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攀岩以及攀岩教育上面。

  我真的很羨慕這種有單純且堅定夢想的人呢!Chris Sharma就是要攀岩,單純的攀岩,然後做到最好、成為世界的最頂尖,為後人制定了新標準,然後;繼續攀岩。那種又單純、又執著的夢想,實在很動人。想想我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這就是我這種平庸之人與強者的差距吧....

  每一個影展梯次的最後,都有一場講座時間。比較有趣的是剛剛提到的Matt,他為了將龍洞的傳統攀登推廣到世界上,真的比台灣人還熱血、還有毅力耶!Matt本來似乎在新竹工作,但是為了推廣龍洞傳統攀登,就把工作辭掉了,然後過著有一餐沒一餐喝西北風的生活!天啊!外國人都這樣嗎?連我們眼中的「休閒活動」都如此執著,都當成夢想來認真看待,想想我覺得很慚愧啊,其實我也有一些想做的事情,嗯,在等我一下下吧,也希望到時喉,我也能夠有這樣的動力、決心、與對夢想認真的執著與勇氣!

  到了散場,我也好想去龍洞攀岩啊,也很想去買Matt寫的那本「龍洞傳統攀登」,不過在2006年我的手指受傷後就再也無法攀岩了,看一看很熱血是很熱血,可是又沒辦法攀,那種感覺是很矛盾的。所以我還是朝海上發展吧!哈哈,我愛大海!

12/08/2008

米亞桑 (以及班芙、肯多) 山岳影展觀後感 [上]




  週日是秋豪他們哈崙的行後會,我跟小派是他們的留守人,所以也去了。而週六正好遇上米亞桑舉辦的山岳影展,我們正好也去看看。2006年是第一屆,原本我跟小護士有要參加,不過因為一票難求的關係,最後我就沒去了。也許是那一年大爆滿,後來舉辦的場地也越來越大,今年我也才能臨時起意然後買到票參加。

  這是我第一次觀看影展,天啊,從早上10點開始,一直到晚上10點結束,最終離場時我覺得我的骨頭快散了,原來看影展這件事也要有馬拉松般的體力啊!

  嚴格說來,這應該算三個系列的影展,第一個系列是我們台灣自己的米亞桑山岳影展;第二系列是有悠久歷史的加拿大班芙山岳影展;第三個系列則是英國的肯多山岳影展。從一大早的國產片開始,到後來外國片給人的震撼,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米亞桑台灣影展的片一共有四部,首先是公視拍攝的「前進南極」,這是台灣歐都納攀登南極文森峰的紀錄片。公視果然是比較專業的團隊,從分鏡、表現手法與剪輯,都比後來幾部片優了許多。只是說,螢幕上的南極大陸、冰天雪地的世界盡頭,是應該要多麼荒遠麼壯闊,應該要多麼悸動人心。但是結果卻讓人有些提不起勁,只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漣漪。

  第二部片是「南勢溪水餃龍」,描寫的是七個男士在台北縣南勢溪激流獨木舟的一段紀錄。第三部片是「從都蘭山迎向光明」,這是台東縣光明國小的畢業生們攀登都蘭山的歷程。老實說,這兩部片有點像是一般活動記錄然後放在yutube上那一種。當然剪輯等水準還是有,可是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

  最後一部片是「夢幻副熱帶」,這部短片的視覺效果就十分驚人了,片中出現許多高山上的珍貴動物,連稀有的黃喉貂都拍到,真不容易。而且季節橫跨春夏秋冬,想必花了許多心血。只是說,這部片就只有影像,沒有任何介紹的旁白,而且短得有點像是Discovery頻道的廣告片花。


  上午的台灣場結束後就是午餐時間,下午接著是班芙A場。


  第一部片的第一幕,那種質感就完全不一樣了。第一部片是「空中地平線:山岳活動攝影師」,片如其名,一位記錄別人登山的記錄者,也被別人記錄著。但老實說,這部片我一直沒有專心看它到底在說什麼內容,因為我完全被它的畫面、運鏡手法吸引住,因為它的水準實在比上午我們自己製作的影片好上一大截啊!

  第二部是「巴塔哥尼亞的香格里拉」,記錄著幾個委納瑞拉人攀登南美百內國家公園著名的Cerro Torre的過程。南美大陸最南方的巴塔哥尼亞高原 (Patagonia) 一直是我心目中的香格里拉,我覺得那裡的山是地球上最漂亮的,因此非常期待。不過這部片著重在幾位隊員們的攀登心路歷程,對於巴塔哥尼亞的美景就沒有太多著墨了。這部片的品質依然很棒,將他們等待大風止息的焦急感,以及最後失敗的失落感拍得很好。

  第三部是「20秒的歡愉」,這部片是這個場次的主戲。他的運鏡與畫面、尤其是音樂配合的實在是太好了。這時候,我對秋豪說我知道為什麼台灣場的影片會那麼沒感覺,就在音樂啊!我們的片就只是「來點背景音樂吧!」,音樂根不上畫面,也融不入劇情,就好像是在餐廳吃東西看報紙一樣,那都只是別人的事情,我們只是個旁觀者,音樂與音效才能夠把人拉進螢幕背後的世界裡,後來秋豪也認同我的觀點。

  扯太遠@_@,「20秒的歡愉」這部片描寫的是挪威定點跳傘職業女運動員Karina Hollekim,在2002年到2006年之間的定點跳傘生涯。Karina Hollekim是一位固執自負,但是能力與膽識超強的女運動員,從事職業滑雪與職業定點跳傘。她的觀念與作風是絕對的特立獨行,但是導演並沒有一味的認同,而是從Karina Hollekim的家人、夥伴與朋友之間,正反辯論式的逐步勾勒出Karina Hollekim這個人的身影。

  這部片真的讓我認識到北歐國家,什麼叫做包容反對聲音的先進社會,什麼是多元並立、多重價值觀皆能夠相安並處的社會。

  Karina Hollekim不斷的追求「20秒的歡愉」,應該算是一種任性吧,影片最後,Karina Hollekim因為器材故障,在瑞士蘇黎世湖畔自高空墜落,雖然保住一命,也因此付出了兩腿全斷的代價。之後她能不能在從事高山滑雪與定點跳傘,她還在做復健,故事也還在進行中。但影片並沒有對這一點對於定點跳傘這項運動做任何的批判,畫面一直跳在Karina Hollekim本人、她的父親、她的朋友與她的醫師中切換。故事到最後,我們看到的是一種尊重,一種對任何價值觀、任何選擇都尊重的態度,這其中並不存在是與非。

  Karina Hollekim的父親與朋友對於她從事的運動是反對的,但是他們尊重她的選擇。Karina Hollekim本人也執著於自己的選擇。Karina Hollekim墜落之後,她對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這是她的選擇,她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而她的父親與朋友,一樣支持著她、照顧著她,並沒有任何的怪罪。這樣的不幸發生,但是沒有任何的怨懟與怪罪在他們之間,有的則是對彼此的尊重,對選擇與夢想的尊重。

  我想,那才是真正的和諧。只是我們的社會,似乎還是停留在「大家都要一樣,有人標新立異又就一起達伐」那種膚淺式的和諧。這樣的影響,就是從文化到創意等各個方面,都是我們難以企及的。就如這部片的定點跳傘來說,國外這種極限運動的玩法,已經是超乎我們能夠想像的地步了,他們對於熱中事物的追求,是以燃燒生命的方式去做的,這一點就讓我感到極為震撼的。


  班芙A場的最後一部片是「嘗試錯誤」,描寫的是一位特技登山車的愛好者,在一片即將被砍伐的森林之間架設出一條高難度的路線,發表後藉此希望能夠保住這片森林。因為我不騎登山車,而且上一部片給我的衝擊太大了,沒頭沒腦的看完這一部,也沒什麼感想。

12/02/2008

立霧,群山唱海



  那一列後來有了名字的古老,還肩並著肩齊唱。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聲音的祕密來自腳下推擠的浪花;與祂們的頭頂,呼呼呼風都要穿越深谷:飛行、盤旋、揚升.....空氣通過聲道,通過喉結般的岩石就變得低沈了。拂過一億片樹葉耳後,密語正絮絮叨叨。

  大洋的呼吸仍在,群山唱海。





  節氣已過小雪,季風開始。週六清晨冷冷,砂石車仍在填裝、遊覽車們還未衝進國道五號,台九線兀自安安靜靜。往北跨上太魯閣大橋,再過了大茄冬樹就是崇德了,那裡有一個市集,麻薯花蓮芋小米酒剝皮辣椒有售,北上的旅客請注意,要買名產這就是最後機會了!

  太早店家們還沒開,大概在市集中段右側,有一個叉路,轉進去還要再繞上幾圈才是海。海巡旁邊,是小小的崇德漁港。





  也許說不上是漁港。沒有堤防、沒有水泥肉粽,礫石灘上幾艘魚伐擱置。可是這裡有一家傳說中的海產料理,沒有菜單、只能預定、現抓現殺、新鮮熱辣。但我從來沒能找過,小小的崇德竟然像個迷宮。

  真的像迷宮。一個月前,我跟貞如探了這個偏遠的海角。儘管她曾在崇德這一帶做過太魯閣族耆老的訪談調查,可是當時也沒能到達海邊。水泥路轉進泥土小徑坑坑洞洞,在遼闊的防風林下繞來繞去,常以為鬼打牆了。所以這次我自己走的又是完全不同的路了!或高或矮的木麻黃各有姿態,晨光掩映之間枯枝張牙舞爪,稀稀疏疏的連不成一片森林,也許是颱風還是季風的關係吧。





  我想要去的是最遠、最深入大洋的舺角。不太有把握路徑會通到哪裡,騎車隨意閒晃。季風很大、可是空氣非常溫暖,是陽光、抑或是流動的黑潮所致?今早的晨光沒有期待的華麗金紅,也許要更深的晚冬才有。可是,能夠從這麼近的地方仰望清水斷崖,這已經讓我十分滿足了。

  五年前初到花蓮的冬天,實驗室有一個健走活動的打工機會,當天我們搭著接駁車前往太魯閣。車子接近新城時,太陽正當露臉,濃郁而奪目的赤金色晨光,灑落在清水斷崖峙仞千尺的絕壁上,映照出一大片如屏風般,丹紅與深灰並列排成鮮明的岩石節理。從兩千四百公尺的峰頂直落深深的太平洋,那個畫面太過震驚,烙在心底再之後即使是一樣的時節和地點,怎麼也覺得不復當年。





  儘管如此,至少我現在所站的地方,可是陸地上能夠看到完整清水斷崖最近的地方呢!和仁、匯德北口雖然就近在斷崖下方,可是看不到清水的全貌;奇萊鼻、七星潭可以看到完整的清水連脈,可是太遙遠了,岩石失去了細部的輪廓,只剩下大略的山形。在崇德海灘多好,能夠兼顧清水斷崖的細節與完整;除了搭船到海上,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碎石路會通到一棟奇特的建築物,猜測可能是砂石廠。不確定能不能再更往前,於是停車走下海灘。從這裡往大海的方向看去,最遠方有一道突出的舺角,我想應該是哪裡。





  花蓮的海岸大多是礫石灘,腳踏在大大圓圓的石頭上,不算是舒服,走上一陣子就覺得腳底酸疼。以前在河床上跳來跳去跳一天也沒事,看來我真的老了。不過,越往前去,景色越是有趣。

  十幾分鐘後,竟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大片水域,這是滿奇怪的,這地方怎麼會沒來由的出現一個海灣呢?等到我在靠近了一些,才知道那片大大的海灣是什麼了。原來,這裡是立霧溪的出海口呢!





  立霧溪在太魯閣大橋下仍是一片急流,但到了平原坡度突緩、溪水只得止住了奔急的腳步。來自高山的石頭砂礫們在這裡淤積成天然的土提,圍著速度驟減的溪流,就成了一個大大的水潭。水潭彼岸,看得到亞泥的廠房,像一根突兀的魚骨、卡在立霧出谷的咽喉之間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些難過。

  太魯閣大橋上方,尖尖的新城山東北稜一層一層的,那裡是亞泥工廠的礦場;右後高一點的則是丹錐,他們一起擋住了太魯閣之王的塔山,這裡看不到有些可惜。不過,在更後方的群山可是精彩的哩,豬股山在新城山左方探出頭來,那是三棧流域的地標;更後方有一特出獨立的孤峰,那是貴為百岳的帕托魯呢!佳禮宛、嵐山一峰又一峰如眾星拱衛,有著東方一霸的架式!





  沿著水潭,再更往出海口的沙嘴走去,這一段河道水流再度變得湍急。溪水來自高山的雲雨;雲雨又是來自大洋的水氣,我想他們正近鄉急切。此時一片大浪拍打過來,白色的浪花越過沙嘴,衝進奔流的溪水當中。我覺得這個畫面真是有趣呢。

  才覺得一陣趣味盎然,成片海浪再度打來,白棉棉的浪花推到我的腳邊,就要灌進立霧溪的河道之中。嚇了一跳,退了幾步,幸好我正好站在這道浪的邊緣,腳沒有濕掉。當下的反應是要趁退潮逃離這個地方,不過轉念想想,鞋子濕掉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先在這裡玩一下吧。








  浪去浪來,潮水越過這一片沙,等會又要輪到另外一片;躲過了這一波白色泡泡的追擊,還得繼續跳著石頭躲過另外一波!明年夏天颱風季來臨之前,這片地形大概暫時不會改變。噢!這是美麗的花蓮,大洋的歌聲不止、群山肩並著肩的讚頌不止;這是山海祝福的樂土,今年的冬天請再等等我、今年日出請再等等我、今年的海風和雪也請再等等我,請讓我的合聲加入祢們的重唱!

  

11/24/2008

晨曦號在北海




  週日一早才八點多,郭公就打電話來了。原本只是要去龍山寺拜拜,可是天氣這麼好,應該去走走兼拍拍照吧!去哪裡呢?郭公說他開車三不五十聽到胎備灣胎備灣胎備彎彎彎的廣播廣告聽到超膩的,想要去看一下到底是怎樣的地方。而我,身為一個熱血左派青年(噁~),在PTT看到這樣的大代誌[是哪隻眼睛看到"這樣叫做不嚴重"],當然要去關心一下。

  於是這次的主題是:淡水建商之虎爛實景研究+公民正義之北海岸石門油汙監督行程。




  一大早天氣真是超好的,好久沒有走去西濱公路去八里淡水,大學時三不五時會走一趟的,但是搬到蘆竹快三年,竟然一次都沒去過。大學時代的西濱工程,現在早就蓋好了。車行過火力發電廠,印象中有一片漂亮的海,但是現在,巨大的快速道路將大海與陸地徹底的切開,一時之間找不到往海邊的路。一直過了八里焚化爐,再繞了一圈,才能走到海邊。





  嗯,有人在釣魚。基本上,還算不錯啦,天氣很好。台北港在遠方冒了出來,那是以前沒有的。岸邊有一條步道,看得出來有花錢整理過。可是,那個效果跟消波塊相差無幾。掰掰西濱。

  過了八里,很快就看到淡海,以前一直覺得大度路超擠的,兩旁都是住宅大樓。現在更誇張了,一棟接著一棟比著越來越高。有些誇張,心裡想的是,等一下應該會塞車塞到死吧。





  果然超塞的。接上登輝大道,就快中午了。大概五年前,我在淡水我弟弟那邊住了兩個多月,五年再見,已經完全不認識了。一個又一個大型社區拔地冒出,那以前都是田啊!每個路口通通都是滿滿各個建案的超大型廣告,不過我們跟著胎備彎的大廣告走。

  越走是越偏僻....終於看到了,超大的接待中心+一大片工地。嗯......我們本來打算進去逛逛的。這個遊戲以前就玩過了,哈哈跑去預售屋接待中心跟小姐們話虎爛打打嘴泡,可是到了這個地方,風砂呼呼,一片荒蕪,真的連煞車都懶得踩。

  然後就直奔北海了。

  可是這個時候,鋒面似乎就要來。天邊的雲黑壓壓的,我們越往北走,天空就越陰沈。

  似乎就快要下雨了。但事實上一直到後來都沒有下。幸好沒有,因為完全沒帶傘啊。過了三芝就到石門,過了富貴角,一下子就看到遠方有一艘大船了,那就是晨曦號Morning Sun吧。

  近一點看,我覺得Sunset黃昏號可能比較適合。船幾乎快爛掉了,PTT上有人說全世界90%都是爛船。墾丁的阿馬斯號還是這一艘都超爛的,看起來似乎浪大一點就翻了,而且只要一出事,隨便一艘都是生態浩劫。可是為了省錢,全世界都做一樣的事。也因為這樣我們才有便宜的海運費、便宜的原物料從波斯灣通到麻六甲南中國海東海厄霍克次海。站在現實的陰影下,這往往是左派們最傷腦筋的地方。



  一大艘破船,勉強用鋼索套住,希望東北季風最近不要發作啊。



  其實油汙已經清了不少,跟上一篇網誌的照片比,真的是乾淨了許多,我想輿論的壓力還算是有效啦。重油撒過的地方草木像是被燒過一樣,超可怕的。海風吹來還是有一些讓人頭暈的刺鼻味道,不酥湖不酥湖。



  還滿欽佩這些處理油汙的人員,我想有幾百個吧。穿那樣的防護衣看起來似乎不舒服,而且重油真的滿恐怖的,真是辛苦他們了。嗯,亡羊補牢,猶未晚也。希望北海岸早一點恢復生機。

11/06/2008

心得: 龍紋身的女孩



【龍紋身的女孩】 史迪格.拉森 Stieg Larsson


  週一晚上,在書店翻了前三個章節之後,決定把裡這本書帶回家。週二晚上,嗯,應該說是週三凌晨,在床上把它看完了。即使這是頗厚的一本書。如同書商推薦文案所形容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一頁一頁的翻下去。

情節緊湊,分鏡和畫面處理得相當流暢而明快,在關鍵章節甚至給人時間上的壓迫感。同時我也覺得中文翻譯功力頗佳,有幾幕畫面,雖然描寫鄉間風光,可是那隱藏在其中微微不安的氛圍,一度讓我在獨自一人的房間中有一種空氣凝結的錯亂。不過最成功的應該是角色的塑造了,作者用很多有趣的方式來側面繪出人物的面貌,於是可以很輕易的在腦中浮現出人物的樣貌。尤其是女主角,嗯,太帥了!!

  這個故事裡,男女主角的特質與關係很有意思,並不是我們傳統認知上的那種印象。不過還是不要放雷好了,畢竟推理小說被破梗的話就不好玩了,只能說這在同類型的小說當中顯得大異其趣。而且據說這個故事已經開始要拍電影了,說不定女主角的形象會成為一種新的風潮=_=。

  不過老實說,這本犯罪推理小說,在劇情上並不算是十分曲折複雜,人物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層疊交錯得容易讓人感到混亂,還滿讓人容易跟得上劇情的推展......不過,這也就是說....有點芭樂吧XD,所以很快地就可以看完了。而且,雖然前半部跟著主角們在抽絲剝繭的過程中,節奏鋪陳得相當完整而紮實,可是到了下半部,感覺好像撥DVD的畫面快轉,隱約有那麼一點虎頭蛇尾的感覺。

  最後一章,有幾個描述瑞典股市崩盤的段落。作者史迪格.拉森在2004年之前完成這本書,可是在出版前因心臟病發突然辭世。如果他還在世的話,看到今天起於第一世界的金融海嘯肆虐全球真實的慘烈畫面,應該也會很感慨吧。

  最近也看了其他幾本來自歐洲的小說,恰巧多是左派觀點。這個故事中的男主角,就是一個左派刊物的發行人兼記者。作者筆下的瑞典社會,左派媒體是有一定份量的,看著我覺得還頗羨慕的。左派在台灣幾乎完全上不了主流論述的,甚至右派觀點在民間、藍領階級,竟然成為了多數暴力。雖然我們有全民健保、最近也有全民國保了,可是我想台灣大概是全世界最右的非法西斯國家,甚至,開始有點法西斯的味道了。

  最近同事之間聊天,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他們將某些主流觀點定義為正義之後,就開始了對異議的韃伐,而且言辭之狠,常讓我不寒而慄。有時候在外面吃東西、排隊,鄰桌的談論也常有類似的現象。我想是因為台灣沒有左派刊物的關係,報紙、電子媒體、書店架上的主流雜誌全是偏右,大概只有少數幾個網路平台是偏左的,可是那只有流傳在少數的小圈圈中。最近在PTT的Salary板、tech-job板,自覺性的有些左派感覺的論述出現,PTT一向是最尖端的風向球,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夠有一個左右均衡的社會。

  最後還是要自High一下,這本小說中男女主角都用iBook喔,而且對於iBook的規格,有相當程度的描述,哈哈,我的小白果然是一代銘機,希望它可以再陪我渡過第二個五年!!

11/03/2008

群山唱海

那一列後來有名字的古老,還並著肩齊唱。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聲音的祕密來自腳下推擠的水花;
和他們的頭頂,呼呼呼空氣越過聲道的深谷、
而飛、盤旋、揚升...拂過耳後岩石密語他們正絮絮叨叨。
大洋的呼吸不止,群山唱海。

11/02/2008

二人.南二 [1] 雨落在塔芬池


     [雨,不能歇止的雨]

10/30/2008

能安仲夏夢【下】能高,真夏的青山夢


           [白石池上輕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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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風起知亞干

  陽光大辣辣的刺探湖水深處,他們交換體熱奔騰與翻湧一整個白晝,直到黃昏。等到最後的光線墜落山谷,對山身影的大片的灰快速的蓋過白石池後,激情嘎然而止,剩下的餘溫就只夠呼出一縷青煙,划過平淡的水面。無風也無波,很快的就進入黑夜。

  霞光猶在,星光還埋在青光滿天,成群的水鹿圍了過來。

「我的天啊!我們被水鹿包圍了!」我還在煮著水,夾子叫道。回頭一看!媽呀,至少有二三十隻水鹿正用牠們閃亮亮的、燈泡般的眼睛看著我們。夜越黑,鹿越多,等到我們吃完晚餐,想要去散個步,帳篷後面的湖濱稜線,已經站滿了水鹿,更遠一點的,看得到水鹿影子的數也數不盡。

  我覺得很有趣,上了稜進了鹿群。這些水鹿並不算怕人,走過去牠們會躲一下,不過最多也只離我三公尺不到。今晚友好多隻雄鹿,離我很近很近,牠們的鹿角又大又壯,晚上月光下看起來還有些白森森的;母鹿的數量更多了,一隻公鹿會配上好大一群母鹿,我想這些公鹿簡直是皇帝。



           [晨光下的知亞干]


  整夜都是窸穌窸穌的腳步聲,水鹿在們在白石池開轟趴吧,我想在這樣的夜這樣的湖畔來一場趴踢的確很讚,可是我身體太虛超怕冷,只好躲在帳篷。

  湖濱的砂地好平好舒服,隔天依然睡到太陽照屁股,太懶惰還是沒能看到日出。拉開外帳,大大的一陣陣的風吹來。不太妙啊。天空的雲彩華麗而誇張,有的捲成羽毛、有的一小塊一小塊連成一片。

「果然,凡颱風必有大景。」

「不過這個時候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什麼大景。」糟糕,該不會颱風要提前吹來了吧!?

  湖邊的稜線上,昨天本來還可以通話的地方今天不知怎麼的,再也看不到『中華電信』的字樣了,連最基本的『限緊急通話』也沒有,喬角度喬了半天還是不行,只好作罷了。


「出發吧」稜線上,匆匆發了封簡訊給我老弟,手機先不關,希望傳得出去。


  離開白石池,就會下一個鞍部,接著會再度上坡,知亞干山頂壯麗的岩石崩壁,在早晨的陽光下節理分明,一條綠色的稜脈連著上頭的岩頂,那應該是路徑吧。

「挖靠,全部,全部都是有刺植物!!」一進森林我就叫道,幸好有戴手套。

「離我遠一點,不然很有可能回彈到你的眼睛。」我對後面的夾子說。

  記錄上,這段上坡路頗噁心,幾乎所有種類的高山有刺植物全聚集在這裡了!一下子是左半邊有高山薔薇枝條掛刺藤蔓橫空;幾步路後右方就出現是滿樹尖銳樹枝的玉山小蘗;有時還有整整一大群,囂張的玉山薊包抄圍道,逃無可逃掛彩是一定的!最討厭的就是混在箭竹叢中的高山刺柏了,這可是戴了手套也沒有用的,一抓就是滿手痛楚直達心肺~幸好我有預知之明,早早就先把gore-tex外套藏在背包裡,不然走這種路我一定會哭的。

  在滿山刺堆裡打滾著實痛苦,好不容易走出這一片被夾子形容的「毀容森林」,感覺好像過了數個小時漫長,但後來看錶其其實約40分鐘就可走完。從這個角度看知亞干更壯觀了,大片風化的石壁直下深谷,破碎如犬齒的斷裂岩峰連立在山稜上,陽光照得白亮亮的,而且,風超大。

「馬的,過崩壁最怕有風了」

「算了,至少沒下雨,下雨的話又刮風那真的噴了!」

  知亞干的山頂崩壁看似凶險,走來卻還算輕鬆。成片的小碎石頗為紮實,踩起來不會滑滑晃晃的,一下子就橫渡過去了。攀上碎石坡,還有一些崩落的黃土草坡,據說是921之後崩落的,一層又一層像是巨人的階梯,我們得一個又一個慢慢的爬上去,等到視野盡頭最高的那一階登上了之後,欸,那就是知亞干草原了!


  知亞干,傳說中的知亞干,這是滿溢島嶼青草夢的知亞干!



        [能安,知亞干風吹的大草原]


「哇!這也太大片了吧!超大草原!!」

「耶!!到了,終於到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知亞干大草原啊!!」

「超大的,哇!!」

「不過怎麼還沒看到基點?」

「......」

「啊!在哪裡,在那個草堆旁!」

  即使我們是逆走,費上好一番工夫才爬上來的,在路旁草堆看到基點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幾乎每份能安順走的記錄,都有「走著走著基點就在路邊莫名其妙就出現」的句子。我和夾子此時都露出了那種恍然大悟的表情。

  知亞干的基點所在,不要說是一個小丘、還是肩狀山頭了,甚至連一點最基本的起伏都快要沒有,可是啊,沒有人會說知亞干是鳥山頭的!天色瀲艷晴空朗朗,這片遼闊的碧綠是如此的飽滿、是如此的鮮明而光采照人,讓周遭墨綠的山稜顯得憂愁了。如果說大地上的綠色是這個星球上寶貴的資產,知亞干是個多麼肆無忌憚的敗家子啊,他是如此高調而揮霍、又如此率真的炫耀著一身華美的綠袍!陽光愈烈,群山愈是沈默而蒼老,唯有藍空獨厚這片驕傲的草原,正大聲的哼唱青春的古調。

  七百萬年前的上新世,古台灣從海底浮出水面,那時候的島上,有著和現在一樣雄偉的群山。但是經過五百萬年,古台灣原本高大的山脈幾乎被侵蝕成和緩的丘陵、平原了。時間進入兩百萬年前的更新世,在兩大板塊的推擠下,島嶼又開始第二次的造山運動。原本被風化的平原緩丘,經歷地質上的回春作用再次而升高。由於現在的能高南峰到安東軍山之間相較於其他山區高度偏低,一萬年前第四紀並未在此產生明顯的冰河地形,於是在此保留了台灣島僅存的最高隆起準平原地形。這片由海底而來的浩浩草原,於是成了台灣岳人們思慕不已、草色連天的高原綠海。



          [回望能安的準平原]


  知亞干山頂依然沒有訊號,看來只好到能高南峰再連絡留守了。基點旁有一個小小的聖母像,我們膜拜頂禮一番,希望保佑我們不受颱風的干擾而平安的下山。

  山徑輕輕搭在草原上,風卻太過用力呼呼的吹著,空氣掠過箭竹沙沙嘎嘎發出滿山的狂躁,連背包套被掀起都差點被吹走。通過幾個風口地形,甚至得低頭彎腰,抓著箭竹保持平穩。眼前滿滿大景步伐卻小小的沉鬱,一整著烈日藍空,太過亮麗的白雲微微地滲出不安的氣息。

  稜線彎彎,山徑開闢在草原與陡崖的交界,右邊是綺色如茵的草原,左邊竟是直洩百尺的深淵。風那麼大,美景當前卻越走越是心驚膽顫。幾十分鐘過去,我們終於走到3159峰鞍部營地。原本到了這個營地,是應該要去下方溪溝取水的,但我覺得好疲累而且想要趕路,就沒有下去取水了,事後看來這真是糟糕的錯誤決定。

  在記錄上,大家都說3159峰鞍部營地是一個美麗又舒適的營地,但我想那是沒風的時候。這當下狂風正怒吼,一望無際的草坡完全沒得遮蔽,如果要搭帳篷應該要追著外帳跑吧!

  過了3159峰,就是能高南峰了!能高南峰為台灣高山十峻之一。岳界耆老邢天正定義,將「山形險峻,岩壁孤挺,坡度極陡,斷崖一瀉千里,目標明顯」為特色的高山列為十峻。但並不是攀登這十座山都可以看到險峻而陡峭的一面。例如同為十峻,雪山山脈上的品田山,若從池有山的方向過去,並不會有獨立一方的感覺,必須由聖稜線的方向過去,才能體會品田山層岩疊峰、直矗雲端的氣派。而能高南則不同,不管從哪邊看去,那孤高如日本武士盔甲的山形都是相當特出的。即使身為能安青草夢的一員,滿山翠綠披體讓應該要剛硬的稜脈柔和了許多,但我們從3159峰的山頂看能高南,遠望草坡中的山徑一路攀附綠色的陡崖而上,還是產生一種腳軟的感覺。

  烈日當午,高山無情的陽光刺穿排汗衣直達皮膚底層,滾燙的熱力揮之不去逼出通體暴汗。紫外線過量,暴露眼睛和頭頂昏沈沈的。方才看著那條直上能高南的山徑到底有多硬有多陡,在汗水溼潤的眼瞼之前,只是午后惺忪的夢境乍醒。一陣寒風刺骨而白霧撲天蓋地而來,原來已上山巔。



           [魁梧的能高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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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疾風披雨能高南

  口乾舌燥、肚子餓得咕嚕咕嚕響,草草吃完午餐,靠著大背包我竟然就睡著了。十幾分鐘過去,夾子叫醒了我,是該要繼續前進了。這時我想起該打電話給留守了。

  手機一開機,就是一則驚嚇的簡訊,如麗颱風很有可能襲台!連忙打了通電話給我弟,幸好有收訊。電話裡,我弟告訴我,颱風突然加速,幾乎是提早一天最快在20個小時後,也就是隔天的下午五點就會登陸了,而暴風圈可能在十二個小時後開始影響台灣。才剛掛電話,馬上又有另外一通電話打來,原來是南投仁愛分局的警察大哥。我們被注意到了,警察大哥要我們立刻下山!可是,這裡是能高南峰,普通的行程多半也要第三天才到得了,怎麼可能說下山就下山。

  我跟夾子討論了一下。攤開地圖,計算了路程和所需要的時間,原本我們預計紮營的地點是能高山主峰南麓的台灣池營地,現在是下午一點,如果趕路且順利的話,應該可以在下午四點登上能高主峰,晚上七點左右可以到達天池山莊,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中午前到達屯原登山口,在颱風侵襲之前下山。

  這時候,滿天霧氣撲面噴湧而來。原來我們攀上能高南的路徑位在背風面,那下山就是迎風面了。這對我們的處境越來越不利,在地圖上,從能高南峰山頂到能高主峰南鞍之間的稜線,兩側都被標上斷崖。原本以為風勢漸緩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地形的關係,但也只得硬著頭皮前進。

  雖然說是下山路,但是,這一面的坡度更陡,溼滑的岩石地形更需要手腳並用而下,速度無法快上多少。時間漸漸過去,濃霧逐漸轉為霧雨,又再轉為細雨,在一個短暫休息的岩石平台上,更驟變成了豆大的雨滴。我們連忙翻開背包、穿上雨衣雨褲。剛才走在濃霧中已經先弄濕了一層衣服,現在才套上雨衣只會裡外都濕,可是雨越來越大,還是非穿不可。

  疾風披雨、奔霧追雲,惡劣的天候一直沒有歇緩的跡象。山徑往下稜線越是收縮成為兩側直落的陡崖,所幸山徑旁長滿箭竹或杜鵑圓柏,讓我們得以施力。大雨滂沱,我卻口乾舌燥。在能高南峰的山頂,從白石池帶來的飲水幾乎被我全部幹掉了,只好邊走邊吸允著箭竹上的露水解渴--幸好還有這個可喝,不過箭竹上的細毛卻刮得嘴角都破了,過了很久才好。

  雖然路徑在是山頂稜上,但有它並非全為單純的一直線,有時會轉為稜頂的亂石坡,這時我們就必須找路。夏季應該要很晚天黑的,可是現在雲層灰灰厚厚,雨中昏暗的視線就更模糊了,這讓我們在判路上變得不是那麼順利。路條大多設在順走的視線上,有時路徑被圓柏擋住,有時又必須轉過某顆大石頭,對於逆走的我們,常常必須停下來東翻西找的。即使有些基本的路感,還是得花上一些時間。

  嗶嗶!手錶響起,我看了一下,已經下午四點了,計畫中,我們應該要接近能高主峰的山頂了。可是別說是能高主的南鞍,連台灣池的影子都還沒看到。冷風霧雨吹來刺骨,好在此時雨勢似乎漸小,心情就比較不差了一些。山雨中顛簸了好久,終於看到一個褐黃的看天池。

「這應該是大陸池吧。」夾子說。池子不大,水質頗差。我們沒有停下來,只有看了一眼就繼續趕路。此後一路上陸陸續續出現幾個黑水塘,我們也不確定是台灣池是哪一個,但我們有經過一個超髒亂堆滿垃圾瓦斯罐的營地,下山看了登山補給站的討論文章才知道那就是台灣池營地。


  狂風繼續在稜上呼吼,天色漸暗細雨也趨緩為水氣濃霧,六點,我們終於登上能高山主峰。


  舊時日治的台灣三高,我的最後一座三高,能高山主峰的登頂竟然是如此的狼狽。甚至沒有太大的喜悅,風雨太過悽苦,沒心情拍登頂照、連背包也沒有下肩,只是草草往嘴裡塞了巧克力就上路了。臨走前,我朝著能高山的三角點拜了三拜,對著祂說了一些話。

  從能高山主峰到天池,原本預估要三個半小時。可是至此已再晚了兩小時,我們真的到得了嗎?但沒有氣力產生這些問號,我們在剛才的風雨中耗盡大半體力,接下來,應該是好走的草坡了吧!天色真的要暗了,打開頭燈,白光LED在濃霧裡猶如風中之燭般的微弱。能高主的下山路,其實也沒那麼輕鬆。走沒多久,出現一個我最害怕的崩石陡坡。這種地形並不難走,只是,它麻煩在於路徑會消失在成片的石塊中,在某棵樹或某顆石頭旁邊才會再度接上。夜晚濃霧裡,草木皆兵、視野茫茫,追著一道又一道的布條,然後,路消失了。

「夾子,我這邊路跡,非常不像,很難走,你回去上一個布條」我喊著。

  夾子回去了,但是這裡離上一個路條沒幾步路,但路卻消失了。

「你看一下路條箭竹旁邊有沒有路跡?」我問

「嗯,沒有!」幾秒後,夾子喊道。

  於是我又往下找,再往下就是落差頗大的岩石,然後在過去就是箭竹林了。我下了大背包,往那下方那顆石頭跳下,沒有路,真的沒有路。

  於是我回去上一個路條。的確,一根布條在那邊飄,可是那附近真的沒有路。我在往上追上一個,那邊依然沒有,又再往上,又再下來....

「靠!到底路在哪裡!」我急切的吼著!!

  夾子在休息,可是他突然說:「我好想睡覺。」我有點嚇到了!

「我再去找一下。」

  我想了想,既然路條是給順走的人看,那必在由下往上看得視野範圍內。我跳下方那顆石頭,看不到路調。再往上走一些,沿著岩石山壁,還有另一顆大石頭,我下了那顆石頭與山壁夾著的山道,在往下走,終於在箭竹林中看到了殘破的布條。

「夾子,我找到了!」我大喊!

  但沒有多興奮,我們擔心著也許接下來,還有許多這種路。的確,接下來還有許多類似的崩石坡山路,不過範圍不太大,多能找到布條路跡順利前進。

  風吹不止,天色一暗氣溫就迅速降低,原本是停下來休息才會冷,但現在就算行進中也覺得衣褲有如寒冰覆體。我們全身都溼透了,鞋子裡都是水。前年南二段八天風雨的經驗,讓我知道腳底是我的罩門,不管上半身甚至到小腿都有包覆,但只要我的腳底溼冷,熱量就會不斷的從腳掌流失。

  路徑漸漸離開岩石、冷杉林;箭竹越來越短、空間越來越開闊,終於,我們走到了卡賀爾草原。卡賀爾到能高主峰之間的草原,日人稱之為「能高大觀」他們認為這段稜脈是台灣最棒、最壯觀的景觀,也因此山勢不算太高的能高才能與玉山(新高山)、雪山(次高山)並列為台灣三高。可是此時一片霧鎖夜空,怎麼也沒辦法體會能高大觀的景致風情。況且,一進入高山大草原,風勢再加一級,身體愈發寒冷。

  入夜後並不是全然滿眼深黑,現在是農曆十七,月光還是可以穿透頭上的白霧,我們還是看得到微光下灰色的草原、兩旁黑色的岩峰。夾子來過此地,他確認這是卡賀爾草原沒錯,卡賀爾兩旁有許多明顯而奇形怪狀的大型岩石。此刻那些岩石,比較高的有如巨像埋入雲中,比較小的則猶似黑夜的利齒,張牙舞爪地在不能止的風中好生淒厲。八點了,可是草坡無窮無盡,夜裡的山徑彷彿走也走不完,路不陡,但步伐卻越來越沉,平緩的草原路徑大大的劃了一個彎,到底盡頭在哪裡。

  夾子說,過了卡賀爾草原,下到能高埡口之前,應該有一個下切明顯的山徑,而且路旁會長滿與人齊高的箭竹與更高大的樹木,可是我們怎麼走,草原還是草原,永無止盡的草原。

  現在到底在哪裡,我們會不會迷路了?除了指北針的方向是正確的,至少不會誤入彥山,其他的我們什麼也不知道。短草坡的山徑在轉入一個小小的山坳後突然消失,那恐懼,瀕臨崩潰。

「糟糕,又沒路了!!」

「怎麼會!這應該都是草坡啊?」

「我們分頭找」

  可是路確實消失了,它就在一個緩上的坡度前突然停止,什麼痕跡都沒有。

「糟了」我暗自看了錶,已經晚上十點三十五分,我們竟然又迷路了。

「退回去吧。」

  我們往回走,希望能看到岔路,往後退十五公尺的地方,確有一條往右下的隱隱路痕。那條岔路,正好通向那個山坳,不算是很開闊,但那真的是路徑。可是路徑接到一個石頭後,又再度消失!我和夾子面面相覷,只好從新回頭,再一次確認剛才那一條到底是不是正路。再那個緩坡繞上一圈,確認真的不是了,巨大的無力感讓空氣更為冰冷,我們再次回到那個山坳之中。

「欸,AKau,要不要再這邊紮營,我真的好累」夾子說。

「再找看看,而且這裡的箭竹太高,真的很難紮營。」

  山坳中的箭竹因為避風的關係,所以比較高,大概齊於腰際。再度走到路徑終止的那棵白石,我用力撥開箭竹,強行繞過,原來路在後面。

  落魄的時間果然比較久,而且禍不單行絕對是真的。迷路的惡夢還沒結束,過了一個山坳,馬上接著又來另外一個,而且,路徑沓雜。

「等我一下,我去看一下」只是才走了幾步路,路又岔開了,而且又是往下,到底是怎樣!


「紮營吧!」往回喊去,我也累了。


  狂風怒不可竭,冷雨吹來,所有的疲憊和所有的心灰意冷一湧而上。看了看錶,晚上十點五十三分。早上五點整從白石池出發,已經接近十八個小時了。精神體力潰散,真的再也無法找路了,紮營吧,什麼都明天再說了。



         [能高埡口與南華、奇萊南]


【9】能高,真夏的青山夢

  一夜沉睡,即使這是一個很爛的營地,我又是很挑床的人。我的二人帳不大,但我和夾子竟然有三十公分的高度落差。昨晚我們就隨地在這山徑轉彎的地方紮營。小小的帳篷還分上下鋪,中間還有一叢箭竹喔!可是我實在太累,幾乎是一進入帳篷,所有的壓力頓時鬆懈,倒頭就昏沈沉的睡了。

  隔著帳篷的塑膠窗看出去,果然還是一片濃霧,只是,風勢小了許多。

  打開手機,沒有新的簡訊,我打了電話給我弟,大清早被吵醒的老弟顯然不悅,但是,電話傳來的卻是我們不知該哭該笑的:如麗颱風走了,不會進來台灣了。

  缺水,早餐沒法煮,口乾舌燥也沒辦法吃下。七點了,四周依然都是霧,懶洋洋的還是得收拾上路。折好帳篷、穿上溼答答的噁心褲子襪子登山鞋。那一刻,微風揚起所有的霧,在我們眼前的,就是能高埡口。

  原來,我們就住在卡賀爾草原的最邊緣了,接著,就是一路往下,台電電塔、光披八表碑,還有天池山莊,還有奇萊南、南華山全部都看見了。

  往下看去,我昨晚覺得沓雜的路徑,卻是在明顯也不過;往後看去,昨天讓我們幾乎崩潰的那個山坳,路痕正淺淺的掛在緩坡上,形狀像個微笑。


  藍天下,慢慢的走下能高埡口,夾子說,這個埡口他來過幾次,幾乎每次都遇到大霧。我回頭看去,卡賀爾在薄薄的霧氣中還是若隱若現,在更往後的能高主則身藏在濃厚的雲堆裡,之後再也沒有現身。

  我對能高主峰說的那些悄悄話,還覆在遠方的雲裡,但我知道昨夜狂烈的暴風並沒有把它撕成碎片。2008的夏天,我的足印和我的青山夢啊,它也不會成為碎片的。


[完]


          [知亞干的青草夢]

早天風吹雲




 太多的風推著太多的雲,他們從東方湧出、從日出山的那一頭擁擠而來。本來所期待的星星、獵戶座、昴宿星團或是大橢圓什麼的,露臉只有倏忽一瞬。很快的,大熊座的屁股就被所有的風與霧包圍,什麼都看不到了。

 當然我們沒有這麼快死心,在石門山頂跑來跑去生爐煮水驅趕寒意。可是天空不捧場,四點半、五點、六點十五分,遠方西邊的雲頭頂戴上淺淺粉紅,日出了。但我們依舊沉在慘白的色溫下。

「下山吧」我無奈的跟大家宣佈,另一團是中大的學生,他們還在山頂開趴,揮手道別,悻悻然的下山。


 上次跟草履蟲、郭公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一模一樣的情景、背景都是白色的石門山。幸好,我們在前一天有早那麼一點點上山。上一次,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大片丹紅色岩牆的奇萊北,在停好車奔下座位關上車門之後,幾秒不到的時間就黯淡成黑色的奇萊。

 這一次,我們還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合歡主峰寬廣的步道上,輕鬆的漫步、拍照。





 不過,還是慢了一些些。奇萊背後,東邊成片的雲海綿延到遠方的花蓮;翻騰雲沿著塔次基里溪爭湧而上,越過武嶺,成為雲瀑宣洩注入崩谷下深遂的濁水溪。

「欸,你們運氣很好耶,竟然看到雲瀑,我這也才看過三次,這是第三次。」我對大家說。

 夜色將近,奇萊主、合歡東、奇萊北三山鼎立,詭譎的暮色映照塗上鮮豔的金紅。我知道上日落前山頂絕對是來不及了,那就在這裡慢慢欣賞,紅色的岩峰吧。





 從石門山再度回到合歡山莊,山莊仍籠罩在霧中,看不清天空的顏色。該怎麼辦,要繼續走嗎?

 在山莊中瞎混了一陣子,還看了半場DVD(這可是我們電子阿宅的標準配備,我、武哥、阿寶、郭公,每個人都帶數位單眼+Notbook上山,連上山都要宅=_=,只有凱西賢伉儷們比較正常)。老實說爬山到現在,就算沒下雨只要有霧我都不覺得算是好天氣了。然後就會非常懶惰。

 可是,難得上來,而且還是一大群同學耶,好像還是該作點什麼事才算。跳上車子到小風口合歡北看一下,馬的都是霧雨,更糟,於是就決定是合歡東峰了。

 這跟上次草履蟲來合歡的行程一模一樣,也是先到小風口,又回來爬合歡東。雖然這時候身邊都是霧,我想,說不定山頭的另一邊都是太陽喔!





 呵呵,接近山頂,眼前果然出現了成片的藍天!這天有好多人都上來合歡東峰。早上我們遇到的中大團,現在又遇到了,而且,他們在山頂拍求婚影片,超有趣的。





 這讓我聯想到前陣子超紅的南湖婚紗,或是楊南郡老師的桃山婚禮。但是桃山跟南湖對一般人而言難度實在太高了,我想還是合歡山區比較可親。如果國家公園兼顧保育好好規劃,成為婚禮勝地好像也不賴呢(不過前提是大家都要作好LNT啦,否則婚禮自High生靈塗炭造成生態浩劫就不好了!)。

 下山回到登山口,經過在武哥的車子,後面,有個人看起來好熟悉啊,定神一看竟然是朝睿!!挖靠!這真是太有趣了,竟然遇到老同學。今年四月,我、武哥、阿寶、郭公跟朝睿都去花蓮參加威羽的婚禮。那時朝睿也開始爬山就有提到合歡山這件事,結果我們竟然又在合歡遇到了,真是有趣的巧合啊!





 之前已經有我、郭公、草履蟲在爬山囉,現在還多了阿寶、朝睿、凱西夫婦,耶,那下次去雪山吧!不過,也得我的肩膀恢復元氣@_@,明天開始認真看醫生!

9/22/2008

夏末在東北角




  水氣太潤、渲染著很近的海岸只剩下薄薄的淡彩,再遠一點的,比如說龜山島,就完全隱沒在粉色的光暈裡了;日出不像日出比較像日落,烹煮太平洋熬著一大鍋玫瑰色的奶油。一個又一個衝浪者站上浪花、應該要是很帥又熱血的,可是這片海的柔焦用得過份了,演的是少女卡通。

  可是,可是,這浪太漂亮了,一道推著一道的長浪,形狀是美好的弧形,終點沙灘白亮亮的泡沫不散,好想好想下去。

「你想下去嗎?」我問郭公。

「不要。」郭公答得乾脆。

  如果郭公下去了,依我的個性一定也會衝的。幸好沒有。現在我摸著我的左肩,我想我要是入水再隨便划個兩下,它一定會廢掉的。嗚嗚嗚,我可憐的肩。還是等明年吧。




  出了烏石,海浪就安分了。使不上勁;抬不起身,敷衍的、隨便擺個兩下,就躲到岩石的海藻縫裡。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吧,不想動。

  我和郭公爭辯著大學最後一年到底有沒有來過三貂角的燈塔,可是那涼亭風太輕鬆椅太舒爽,不知講到哪就睡著了。

  因為有一隻鳥,咕嘟、咕嘟、咕嘟~~太有規律的叫,大概是周公派來的信差,有誰能抗拒這樣美好的請柬?然後還有一隻大白斑,輕輕划飄漫漫,它的翅拍得有些笨拙了不夠優雅,幸好風也是輕輕的。

「大白斑都這樣,墾丁的也是」閉上眼,我自言自語。

  咕嘟、咕嘟、咕嘟~~那一隻鳥依然叫著直到有另外一對自行車騎上來。趕快把被我們佔用亂亂的涼亭整理一下,看看手機,時間還不到十點。

「我以為過很久了。」

「我也以為快中午了。」

「要去哪?」

「隨便。」





  回到公路,順著路牌,右轉進了卯澳。

「我有聽貞如講過這個地方耶,進去看看吧。」

  一進去,就知道為什麼這個地方在某些圈子裡會熱門,一棟頹傾半倒,但又難掩風華的美麗石屋,獨自站立在海岸。停好車、下來不過二十秒,成群的觀光客大隊如潮水般湧來,唔....

「哇....好多人」

「是怎樣,這種地方怎麼會來這麼多人?」

「挖哪知」

  在往前走,有一個小廣場,停滿遊覽車,另一頭,還有車在排隊。所以,所有幽靜的、遺世獨立的想像....就只能成為想像。

  也沒什麼拍照,一下子就匆匆閃人了,不過也不是因為人多,是因為太熱了,太陽超大,石花菜一杯、麒麟一罐、茶理王一罐,再來罐大瓶的礦泉水吧。





  卯澳接下來是金沙灣,剩沒幾粒沙的金沙灣。龍洞接棒。到龍洞沒有攀岩,也沒有潛水,那就睡覺吧。剛好吃飽,眼皮正重的哩。好多人在潛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阿多仔、也有泥哄人。不過太陽那麼大,還是午睡好。海浪的聲音好舒服,好舒服。

  龍洞的對面是鼻頭角,不過看起來比較像猴頭,所以就有上面那一張照片。

「鼻頭角,欸,經過那麼多次,從來沒有上去過,要不要去?」

「好啊,反正現在還很早,四點左右再到深澳也來得及。」

  所以就上去了。週末好多人,不過幾乎都是要去下面的礁石區的釣客們,走步道的人還滿少的。這步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上去下來也要一個半小時吧。

「欸!這海崖很壯觀耶」

「感覺跟東部的斷崖不一樣,可是,那是另一種風情,像是....澳洲大洋路?」

「是滿壯觀的,不過沒什麼人走」

「離台北太近了吧,近就無趣了。我想。」

  快要傍晚,大辣辣的烈日扎得脖子好痛,也照得石壁和海水閃閃發光。





  離開鼻頭角,就快要進基隆市了。我們的目標是深澳,不過好像沒有路標。

「到底在哪?會不會過頭了?」

「前面那個岬角應該是八斗子吧,我記得地圖上畫深澳在八斗子對面」

「可是快過去了耶....」

「欸欸欸,那個,跟著那個阿華鯊魚羹」

「那裡?」

「就那個牌子,在右邊,要右轉了」

  急轉彎,幸好後面沒有車。路不大不小,一進去,撲鼻而來漁港的氣息。路邊都是釣客,港裡都是海釣船,北台灣的釣魚人都在這裡了。路走到底,就是一堵黃土色的石山,應該在那裡。

  四點半了,就快要日落,好像沒多少時間,而且我們不知道路在哪。就憑感覺走吧。

  石山旁由兩個大大的圓筒,應該拭儲油的吧。旁邊有一條路,一進去,滿地垃圾。

「我的媽呀!會不會太多垃圾!!」

「沒辦法啊,這裡又不是旅遊景點,這樣才有密境的Fu啦~~」

  過了垃圾堆,稍微乾淨了點,不過還是不知道在哪裡。就只好隨意走走,幸好這個半島小小的,繞了一下海岸,再上了一個小土丘,一顆顆蘑菇般的怪石連著長了一大片。在一朵一朵的大蘑菇間繞行,幾步路然後,一個巨大的海拱、古老的石象就站在我們眼前!





「哇嗚!這太酷了!」我興奮的跑過去,可是一下子就腳軟。那海崖又直又高。

  可是我還是移動著腳步,慢慢的、移到最邊邊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我想這時候來陣大一點的風我一定會閃尿拉濕了一褲子。拍了一陣子側面離開,然後又一樣的到正面的那一端海崖,這邊海崖更高了些,也陡了些,不過從這裡看,象鼻的形態更明顯。象鼻、象耳、象頭,就只差一對象牙了。

  今天的海很安靜,青青藍藍、只有一點點波紋一點點的浪花碎末。長長的象鼻深進海裡,想必牠今天吸水吸得很過癮,沒那麼多泡泡也比較不會脹氣。太陽就快要下山,黃澄澄的日光照在大大的石象就變成一頭黃金象了,泰國有白象,我們的深澳有一頭金象喔!!

「要等日落嗎?」

「不太想,我肚子餓了!」

「我也是,去廟口吧。」

  大金象還在喝水,再來一點晚風、再來幾顆星星和一輪月光,立在黑黝黝北海的就會是另一頭銀象了。

9/05/2008

能安仲夏夢【中】茵草漫漫 湖水藍


       [崩壁、崩壁,到處都是崩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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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稜上


  凌晨時分,太陽還沒升起,但是一輪豐滿的明月高懸,照得寬廣的萬大南溪溪谷一片輝煌。白天嘈雜而囂狂的怒湍惡水,在此刻竟收斂成一道孤獨的月下銀波。

  看著黯淡的天星,我們在撒滿月光的沙洲上吃完早餐,雖然天色未明,我們還是得拔營出發。前一天應該算偷懶吧,因此這一天就必須得補回來,記錄上從匯流口到安東軍三叉口的這一段路,大多寫得痛苦不堪,我想,今天應該也不好過。

  心裡這樣想,而事實也果然是這樣。

  從上切點走一小段路之後,就遇到第一個地形。這是一段溪谷旁山壁上的腰繞路,路徑窄小,大概只有半公尺,右邊是陡坡,左邊直下十五米就是溪水滔滔的河床,這段腰繞路的盡頭,是一個約三米高的石壁拉繩地形,雖然不高,但是這個石壁滑到不行,幾乎沒有好用的腳點。拉著三條傘帶、樹根、還有幾棵生命力旺盛的蕨類,我勉強趴著爬上去,大汗不已。

  可是我爬上去之後,踩爛了幾個泥土腳點,後來的夾子就沒那麼好上了。這個石壁有一個小小的over面,不太好使力,夾子一直卡在那個地方,試了幾次之後沒有辦法,只好吊背包了。我有一條五米的傘帶,扣掉繩結需要的長度,在這裡僅僅剛好夠長。

  費了一番力氣,終於把夾子和他的背包終於拉上來了,只是,就在我快要抓到背包的同時,恰好卡到一根樹枝,背包翻了一圈,咚!一聲,夾子的水壺吊下去了....

「這....」我和夾子面面相覷。這是在萬大南溪流域,夾子第三次掉東西了!

「欸,我想還是算了,而且溪谷很深,我覺得滿危險的。」

「嗯....那我在路邊找寶特瓶裝水吧~」夾子無奈的說。
  
  這應該算不好的預兆吧,從萬大南主支流匯流口,一直到櫸木營地的這一段路果然不甚好走,路徑不清、倒木當道,常常要繞來繞去的,更討厭的是無所不在的咬人貓,那潑辣充滿毒液的枝葉,即使穿著長褲也能輕易穿透纖維到達皮膚表面,一路上幹聲連連。

「幹!我的臉被咬到了!!」我爬上一個碎石坡後,一叢咬人貓襲面而來,閃避不及只好被咬,我氣得拿登山杖胡亂的大力狂砍!!

「幹!我也是,我的臉也被咬了!!」三分鐘後,聽到背後的夾子也大聲幹譙!大概是另外一棵吧!

  除了咬人貓之外,更讓人煩躁的還有綿延不絕的崩壁。我們遇到第一個崩壁時,很開心的以為崩壁到了,匯流口到櫸木營地之間,剛好中間有一個大型的崩壁地形。因此過了這個崩壁後,我們還很開心的休息,誰知道,崩壁接二連三、坐四望五,看到土石之間倒木上還是綠色的樹葉想也不用想那是新坍的崩壁。近幾年來天氣越來越極端,頻繁的暴雨也頻繁的改變山區的地貌。

  過了許久,真正的大崩壁真的到了。這個崩壁一看就知道是地圖上標明崩壁的地點,因為它非常的大,灰白色的大片土石蔓延,一眼難盡,大概有一百公尺長吧。不過長度雖長,難度卻不高,因為那些砂石還算緊實,重裝踩踏不會崩落,很輕鬆的就橫渡過去了。比起來前面那一些小型的崩壁走來還比較痛苦,因為一大堆倒木卡在砂石之間,我們得踩著鬆軟的沙土、彎著身繞過這些橫幹枯枝,那真的就很累人。

  過了這一個大崩壁之後,路況就好多了,而且,這裡有很多巨大的紅檜、扁柏,走在其中只覺得靈氣動人,步伐輕盈,一下子就到了櫸木營地。




    [萬大南流域高大的神木]


  櫸木營地在上河地圖上標明為第二獵寮,但是這裡明明沒有獵寮,在大棵的櫸木下還是櫸木營地比較地如其名。這個營地頗腹地適中,綠意盎然,而且下方不遠處就是萬大難的這條支流,取水方便,實在是一個不錯的營地,問題是,上河的地圖標明的路徑到了櫸木營地後,仍然是溪左岸的腰繞,路並沒有過溪,那麼,路到底在哪裡??

  我們在營地周圍繞來繞去,怎麼看都只有營地下溪這條路,而且下溪處有一堆布條,到底要不要過溪呢?從這邊看對岸,怎麼樣也看不到那裡有布條,蹉跎一陣子之後,我決定過溪去看看。

  過溪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因為水不淺,我們必須脫鞋涉水,而涉水後還得等腳乾了才能穿上鞋子,不然腳溼溼的穿鞋走路,很容易長水泡。

  不過,渡溪後走沒幾步,我一下子就看到布條了。為了確保起見,我在往上探去,果然有明顯道路、還有接續的布條。

「馬的,又被騙了!」續萬大南合流口的錯誤之後,這裡又來一個,我很不爽的碎碎念。這時候已經接近中午,我們的進度嚴重落後,我今天不想繼續待在萬大南流域了,今天我一定要抓到安東軍的稜線!!




         [第一獵寮前最後匯流口]


  結果,同樣的事又再度發生。

  兩個小時候我們走到了最後的合流口,這條支流,在這裡又會分成兩股溪,地圖上標明的路線,在右方溪流的左岸。但是,一條鮮黃色的布條在兩谷溪中間晃啊晃,路到底要怎麼辦?

  這時候,我已經不想去看溪左岸有沒有路了,我們就直接跟著布條,在溪右岸的林下大石頭間,追著布條套來跳去,因為時間已經不多,天空灰沈沈的,也許就快要下雨。

「欸,如果我們能夠趕到三點半到第一獵寮的話,那就衝安東軍三叉營地吧」我對夾子說。

  記錄上有提到,從支流合流口到第一獵寮這段路並不好走,我們走來也頗有同感,而且逆走的視角是由下往上,這並不容易追得到布條,常常得在溪谷的林木巨石間尋找,耗了不少時間。另外,由於我們是逆走,在溪谷之間到第一獵寮就必須尋找上切點,記錄有提到上切點並不明顯,事實也是這樣。不過,當我們接近上切點時,前方溪谷恰好有一個不太好過的瀑布地形,於是很幸運的就這樣撈到了上切點。

「耶!!剛好三點二十七分!」過了上切點,走了一小段溪溝後就是第一獵寮了,我很開心的對著夾子說。

「我今天好想脫離萬大南,我快受不了了!我們要不要衝上稜線?」我問夾子。

「我也是,今天還是衝稜線吧!」夾子也一樣受不了萬大南了!我們很像趕快離開萬大南,趕快衝上傳說中的能安草原,傳說湖水如鏡、綠波似海的能安草原。

  不過,地圖上標明從第一獵寮到安東軍三叉營地需要兩個半小時,依我們虛弱的體力,恐怕要三小時或更久。可是萬大南實在是太痛苦了,大腿滿滿都是咬人貓咬出來的紅色疹子,手腕上到處都是血痕,我跟夾子的雙手貼了一片又一片的透氣膠帶像補丁,衣服也被有一堆有刺植物勾得破破爛爛的一身狼狽!

  裝了晚上的用水,短暫的休息之後我們就往稜線直上,奔向夢想中的能安。

  不過,接下來的這一段路,我幾乎不記得了。綿延不盡的陡上、又溼又滑的爛泥土坡。漸漸的,雲氣蒸騰、穿梭在杉林之間,我們越來越高,但是天色也越來越暗。

  終於,在西方仍滿佈霞光、金星還獨自明亮的此刻,我們走出了黑暗的森林,迎面而來的是廣裘的大片視野。太陽已經隱沒在雪山之後,但是天色明亮,餘輝映照下的草原顏色是柔和的淡綠橄欖,然後還有緩緩的綠坡之後,孤標秀出的安東軍山。

  我們終於上稜了。



         [安東軍三叉營地的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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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日上安東軍

  安東軍三叉營地是一個寬廣的淺草原盆地,特別的事,盆地中的草坡並不全都是玉山箭竹,其中夾雜著許多水草之類的植物,我想以前可能是個廣大的看天池甚至是湖泊吧,也許在某個地震後地質改變再也無法蓄水,於是成為今日的地貌。這種地形相當常見,例如雪山山脈水源穩定的推論池,經過921大地震後,也成為一個平日乾涸只有雨天才能蓄水的看天池了。

  而像這樣的營地幾乎是最棒的,軟軟又平坦的大片草地,躺在上面一定超級舒服的。不過我們選了一個盆地邊緣,土質較硬、水草較少的地方,希望不要壓到這一片美麗、軟綿綿的水草。

  我想這真是一個好地方。天色還未全黑,一隻又一隻的水鹿不斷成群的前來,一下子便將我們團團包圍了。我們在帳篷旁一邊煮食、一邊看著滿天星斗、十數隻水鹿近距離的圍在我們身邊。等到月亮升起,明亮的光華照得群山成了銀白世界,牠們竟然靠得更近了。

「挖靠,牠們靠得超近的,我好怕公鹿用角戳我。」夾子上玩廁所,最後進帳篷的時候說。

「你有沒有很怕牠把你的雞雞啄掉啊?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說。

「有耶,超害怕的,不過我轉身之後牠們還排隊去舔尿耶!真是有禮貌。」

「哈哈哈~~」

  在這個星月交輝的高山之夜,惡夢般萬大南的種種,也隨著晚風飄落深深的溪底,留下的是美麗的草原、可愛的水鹿,還有溫柔的夢鄉。




          [月落晨光干卓萬]


「天啊,這真是太美了!」

「哇!真是太棒了!天氣真是好到爆,還有這些草坡實在是太美了!」

「欸,你看那個那個凹谷,有點像小型的圈谷耶!」

「是啊,不過這個谷地全部都是箭竹草坡,更漂亮耶!」

「在那裡紮營一定超夢幻的!」


  昨天實在是太累了,今天決定睡到自然醒,拉開外帳,走出帳篷的那一刻,天啊,實在是太震撼了,深邃的藍空逼眼懾人心魄,絕美的草坡翠青漫延四方。晨光斜射,將遠方安東軍稜脈糾結的山體,映照得肌理分明、壯碩雄渾。



         [晨光與藍天下的安東軍]


  而安東軍真不愧是一等三角點,山頂上的展望遼闊無比,向北看去,近一點的淺綠色山區,是高山準平原的能安群峰;在更遠的北方,是威名赫赫的奇萊連嶺;合歡東峰獨特的山形則更在其後成為淡淡的剪影。西方隔著萬大南開闊的河谷,獨峙一方的寬廣山塊就是難纏的干卓萬了,干卓萬主峰、牧山、火山,一峰連著一峰,頭角崢嶸。而雪山山脈和白姑大山在這個角度連成一氣,看起來線條柔和了許多,怎麼也不像是以天梯、陡坡聞名的雪山大劍!在更過去就是埔里盆地了,紅塵和喧囂遠在山的那一邊,我們是從那紅塵而來,也將朝著紅塵而去。

  而東方和南方,則是另外一個重點,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的群山並不常見。東方視覺的盡頭是花東縱谷和海岸山脈,從這裡看去晨光刺眼,但我幾乎能夠看到東華學舍的高高樓塔和芳草萋萋。比較近一點的,則是叢林深處的望台、武陵、大檜、林田、二子,哈崙的鐵道仍在山間迂迴,索道的咕嚕聲和崖上的汽笛卻已遺落在林間枯木的腐植層底。所以,山城的繁華終於落幕,森林也終於能夠喘息,但是啊,那落葉蓋不盡、荒草覆不了的是歷史的記憶。多少年少的夢想牽引思念在這片沈默的山林呢?哈崙啊哈崙,上一次沒能夠跟上秋豪的隊伍,我想這傳說中的名字,就只能從他的照片中想像了。

  從南方看去,這一列連峰橫屏的雄偉高崗,才知道台灣果真不負高山之國、高山之島的美名。安東軍再往南,便進入中央山脈的主脊陷落區,從此而去十餘公里直至七彩湖畔的六順山,便再也沒有超過三千公尺的山頭;六順山之後再十餘公里,中央山脈的稜線也只在三千公尺上下。但是,那再過去,就是丹大山了,丹大山的威名,總會在每個岳人心頭縈繞,那是台灣最深最深的最深處;那是島嶼的心臟、島嶼的靈魂;那是自然之神的最後疆界;那是每個愛山人永恆的夢想。玉山、秀姑巒、馬博拉斯、東郡大山、馬利加南!島嶼上最高、最雄偉、最峻峭的山稜,都集結在丹大-玉山-大水窟的這個山區。還有還有,多少傳說、多少祖靈、多少鮮血與戰場,多少逝去的歷史和過往的夢,也都發生在這個山區。現在我們在安東軍山頂遠遠的看去,蒼蒼點黛、悠悠浮雲,這裡是緩坡青草芬芳、那邊是山頭刀戢相向。還要多久,才能去拜訪那夢想中的夢想呢?



        [夾子、與看過去的能安群峰]



          [安東軍快樂的登頂照]


  山頂與留守連絡之後,得知短短的時間內台灣東南方突然產生一個颱風,開始影響的時間大約再三天後,我們只得改變計畫,放棄原本要去的牡丹池以及奇萊連峰,直接從屯原下山。

  告別了安東軍,接下來的,就是美麗動人的高山湖之國度。



    [清新可人的屯鹿池妹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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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石綠坡湖水藍

  拔營之後約半小時,我們就到了屯鹿池妹池。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湖泊,面積並不大,深度不深,但是湖水清澈無比,跪地掬水而飲,真是無比的鮮美甘甜。路徑在湖的東南,但這並不是一整片草原,而是在箭竹間一條一條、切割縱橫的水道,行走其中還得跳啊挑的,甚為好玩。這些水道有的比較寬,像是一條小溪;有些水道較小,輕輕拂過水生植物;有些水道則潛入地面,在另一頭又鑽了出來,但他們最後都會流入屯鹿池妹池,然後在池西南的某個角落流出。原來這是活水,怪不得那麼甘甜。

  我們在這裡玩了很久,而且還以為屯鹿池到了,後來才知道這個不是屯鹿池,而是屯鹿池妹池。只是,這麼美的一個高山湖泊,給她一個「妹池」之名,似乎有些委屈,不過啊,即使湖神有靈,大概也不會計較,其美麗質天生,又何必在意名字與否?

  從屯鹿池妹池出發,大概還要再二十分鐘才會到屯鹿池。屯鹿池相當大,真的可以稱作屯鹿「湖」了,形狀圓圓的,有點像滿水位的嘉明湖,但是湖的對岸還有成片的冷杉和長滿淺綠草坡的山頭,我覺得比嘉明湖更美哩!如果湖水再深一點,深到水色發出沉靜的藍,那就很像歐洲的阿爾卑斯了。只可惜湖畔營地成堆了垃圾,透露出這裡的公民水準還差歐洲一大截的無奈現實。

  沒在屯鹿池停留多久,一方面是剛才玩太久了,一方面我們覺得屯鹿池妹池比較美,邊走邊拍,就這樣離開了屯鹿池。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我真想在這裡過上一天啊,對面的草坡山頭看起來好美,真想去爬一爬;屯鹿池妹池的上游還有什麼,真想去探一探....



         [藍天下的屯鹿池]


  穿過一個又一個冷杉林、一塊又一塊的草坡,爬升到最高點在望下看去之後,那就是萬里池了。

  萬里池是這條路線最大的湖泊,從這裡看下去,有著雙峰山頂的白石山就在對面,寬廣的水域佔據這裡跟那裡,兩座山頭之間所有的面積,粼波盪盪、水漫煙興、風乘霧起之後越過湖水盡頭的森林,就將是太平洋波濤萬里。再更近一點看,可以發現下面是兩個扇形的谷地,較小的在下游,流水匯聚成萬里池;較大的在上游,一條又一條的水系隱身在箭竹林下,這要靠近它才看得出來。

  我們下坡走到湖畔的時候,已經中午了。下去之後,原本很高興,但是在再更往前走,就覺得不太妙了。

「欸,夾子,我覺得路怪怪的,我先去看一下路。」一叢又一叢的箭竹林,好像到處都是路,又好像都不是路。

「要不要在這裡午餐?」夾子問道。

  但是我越往前走,越覺得路實在是有夠爛的,我想先走完這段路在休息。

「欸,夾子,我覺得先過湖在吃午餐好了,路好像很難走。」我在高於人的箭竹叢中大喊。

  當我鑽出箭竹林,一腳踩入深深的沼澤爛泥之後,我就知道,苦難開始了。這裡並非單純的箭竹林,彎彎曲曲的水道蔓延在茂密的竹林之下,有一些是清澈的沙質河道,但更多的是爛泥夾雜的水澤。

「幹!我陷到爛泥裡了!夾子你要小心!」跟一叢茂密的箭竹搏鬥完之後,我又一腳踩進爛泥,鞋子連同綁腿一直到膝蓋,整隻小腿都淪陷了!

「幹!我也是!」不久之後,我也聽到夾子的幹聲。

「幹!又來了!」

「幹....」想不到,美麗幽深的萬里池,湖畔傳出不爽的幹聲連連。

「挖.....靠......幹%$$#@@%*)2」箭竹林中,我一個不小心,整個人連同背包差一點栽到一個大沼澤裡,幸好一手有抓到箭竹,我隱約覺得鼻尖都要碰到泥巴了。但是悲慘的是,我的眼鏡掉了下去,胡亂在泥巴裡撈了一陣子之後,終於給我撈到了!!此時不爽的情緒大爆發,罵了一連串髒話!!

  半小時之後,我才終於脫離噁爛的泥沼,跳到一個還算乾淨的小草坡。此時路跡就在眼前,登山布條飄啊飄的,但是,有一條不算窄的溪溝橫在前方,該怎麼過去?

  夾子還沒來,我下了大背包,嘗試著用登山杖當支撐,看能不能跳過去.....

  幸好跳得過去,不然還要在脫鞋渡溪,又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過了一陣子,夾子也來了,此刻他的臉臭到不行,想必也被泥巴搞到滿腹怒火。一直到吃飽喝足,在用溪水洗盡滿身爛泥之後,心情才好了一些。



          [白石山與萬里池]


  再次陡上,不一會兒,萬里池又在我們腳下了。

「從這裡看萬里池還真美。」夾子說。

「是啊,但誰知那一條路會走的那麼雞巴」我答道。

「貞如還說萬里池是第二漂亮的,可是竟然著麼累人」

「不過萬里池的確比屯鹿池美,無可否認。接下來,過了這座山,就是最美的白石池了。」


  從萬里池畔到白石山頂,整整需要四百公尺,坡度不算太陡,但我們還是走得氣喘吁吁。等到我們走到山頂,午後的雲霧早就簇擁而上,山頂的展望和傳說中的牡丹岩,只能用幻想的了。

  下山之後,天氣就漸漸轉好,和緩的坡谷和柔美的草坡在穿透雲霧的陽光間,顯得山色迷離而空濛。山背之後腰繞著山徑,轉了一個大彎之後,迎面而來的是刺眼的陽光,還有緩坡間水光粼洵的一個大水池。

「這是應該是白石池妹池。」夾子說。

  即使是「妹池」,面積也不小,從這裡看來遠超過半個屯鹿池的大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白石池應該大上許多。

  所以,路徑再往前、山徑又轉了一個彎之後,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一個很大很大的水池,在夕陽下閃爍著波光。



       [夕陽背光下的白石池妹池]